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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們忙到天亮,終究還是沒有救回安悅園的生命,江雪送安悅園去火葬場,回來后鉆進房間里,一直怔愣愣的沒有說話。
“你不去安慰她?”下午羅非繼續(xù)過來探望葉緣時候,如是問道。
“讓她安靜一下吧,有時候那些坎只要自己能說服自己。”昨天被江雪拉著敘說了好久,她對江雪和安悅園的事情也算明白了。這應(yīng)該就是一段孽緣,上輩子江雪癡癡愛著安悅園,卻被安悅園折騰得死都不能瞑目,重生之后,她本來是滿懷仇恨在伺機報復(fù)的,可惜她為免重滔覆轍將命運的方向扭轉(zhuǎn)得太大,又落入另外一張網(wǎng)。
這輩子江雪是厭惡安悅園的,并且痛恨萬分,可不知道為什么,她不去倒貼安悅園了,安悅園反倒對她放不下忘不了,就算她被陳是非抓走囚禁,也不惜讓她誤會在暗中保護她,并且因為她而獻出生命——雖然葉緣并不認(rèn)為安悅園品行有這么高尚,大抵是昨天晚上是想趁機把江雪帶走并占為己有吧,江雪被他帶走說不定也是囚禁,那個男人一看就是這樣自私占有欲極強的的性子。
不過到底也是冒著危險救人的,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jié)果,結(jié)果讓江雪徹底對他改觀。
葉緣搖搖頭,她似乎有點理解江雪的心情,沒有愛就沒有恨,其實江雪一直是愛著安悅園的,不論是前世今生,雖然前世被傷害得徹底,今生安悅園也用命來補償了,一切都可以抵消了。只是這種事情說起來云淡風(fēng)輕,真正經(jīng)歷過才覺得明白其中滋味,愛和恨,并不會那樣輕易被抹掉,至少在江雪的余生里,不論喜悲,安悅園都是其中一點朱砂痣了。
“說得也是,不過葉緣,聽說你今天并沒有上班。”羅非一臉驚訝,“作為a市兩間最大公司的uco,你居然敢偷懶?”
“那是請假,是人就有急事的時候,請假很正常,你又不是我公司的股東,憑什么指責(zé)我?”葉緣依舊在忙手邊的事情,將請?zhí)灰粩[好。
“這話說出來就傷感情了,我雖然不是你公司的人,但在你偷懶睡覺長達四年的時候,我可是沒少幫助你們公司做事,你這是典型的過河拆橋!”羅非不滿。
年紀(jì)越大,越愛撒嬌,平時看著也有些沉穩(wěn)了,在她面前又原形畢露了。“不是你自己說朋友之間不用太見外嗎?”
“朋友也分三六九級親近程度的,你說說看,我在你這里,算幾級?”羅非繼續(xù)胡攪蠻纏,一邊也順便和她一起書寫并整理請?zhí)?
葉緣看也不看他,只是輕嗤一聲。“有什么事情直說吧,繞來繞去我都不耐煩了。”
“不愧是葉緣,就是聰明。聽說今天夜鶯夜總會被查封了,是你做的手腳吧?”她正好今天不上班,有的是時間和功夫折騰。
“只是給司法機構(gòu)提交了一些資料而已,主要還是洪省長愿意相信。”洪時運那可是要跟金郁金香死磕到底的,里面的深仇大恨誰都體會不到,只要跟金郁金香沾邊的,他都不會寬以處理,她只是在這個時候,出一些證據(jù)確鑿的資料,讓洪時運有理由名正言順處理這些人而已。
正好,江家分給江氏的那部分遺產(chǎn),原本也是江雪的,她也算幫了江雪一把。
不過不只洪時運厭惡金郁金香,她心胸也更是狹小,畢竟金郁金香的人屢次害她,這口氣她咽不下去了,有機會自然很打……她不善良,真的不善良,對待敵人絕對心狠手辣,既然陳是非有膽子招惹金郁金香,那么幾十年的牢獄就是代價。
聽說他斷了兩根肋骨,傷還沒好呢就被關(guān)起來,心情一定糟糕透了。
太爽。
“送到嘴邊的餅誰會不吃,何況洪時運那么討厭金郁金香的人。”羅非說道,眼中有縷狡黠飛快掠過,特意加重了后面的幾個字。
“哦,夜鶯有你的親戚朋友嗎?你怎會那么在意?”葉緣不是沒聽到,但不想理會。
“我不是在意這個,話說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葉緣裝傻,羅非郁悶不已。
“不知道你指哪件事?”他們交情也沒有到了坦誠相見的地步,何況她隱瞞的事情,何只一兩件。
“金郁金香。”羅非扣住詞眼,語氣加重,“裝傻也沒用,我都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還問我做什么。”
“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終究是有差距的,我想聽你親口說。”羅非抓住她胳膊,眼中有著傷心和悲涼,“我們都認(rèn)識這么久了,難道你還不信任我?”
這表情也太夸張了,搞得她把他怎么欺負(fù)了似的。不就是沒告訴他一些事情嗎?不過不告訴是好的,知道太多未必幸福。“是啊,我連自己都信不過,干嘛要信你?”這世上,她真正信任的只有李蓮。
“我……”羅非一時無語。
葉緣總算把請?zhí)砬宄耍呐氖郑骸澳銊e煩我了,快點回去辦你的事情吧,明天就要分派喜帖和伴手禮,我忙著呢。”
“你媽和杜叔叔的婚期鄰近,你很忙的我知道,所以其特意跟公司請假了三天,專門幫你打理婚禮事宜,順便給日后的自己取點經(jīng),怎樣,我這個朋友夠義氣吧?感動不感動?”羅非繼續(xù)嬉皮笑臉。
“你真的特意請假了三天幫我主持婚禮?”葉緣詫然抬眼。
“是啊,你難道不高興?”
“我只是覺得,你這么小年紀(jì),能有多少經(jīng)驗,會不會把我媽的婚禮搞砸了?”葉緣眨了眨眼,遮住眸中的動容。
其實羅非還算是蠻講義氣的朋友。
“去去去,烏鴉嘴,我有那么遜嗎?再怎么沒經(jīng)驗也比你有,我都十九了!而你呢,十八歲,還睡了四年,說起來真正歲數(shù)不過十四,小屁孩一個!”羅非被她刺激到了,狠狠諷刺回去。
葉緣并不以為意。“既然這樣,接下來幾天就麻煩大哥哥了。”誰是小屁孩還不知道呢,她懶得解釋這種事情。
“不……不客氣。”羅非在她眼神下,沒來由打個哆嗦。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心里因為她的稱呼有些小小的不舒服。
他應(yīng)該沒說出話……對吧?以前更毒舌時候,也沒見她往心里去……所以她一定不會在意的。
兩人正聊著天,卻忽見韓東急匆匆走了進來,一路大呼小叫的:“老大,老大,大事,大事來了……”
葉緣朝羅非斜睨一眼。“你確定要聽我的私事?”
意思就是,你怎么還不滾?
羅非聳聳肩,無所謂道:“反正很快就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什么一家人,葉緣沒聽懂,也來不及問,就聽到韓東說道:“老大,你爸爸回來了,正在前廳跟你媽和杜叔叔說話呢。”
羅非驚詫不已:“小緣,原來你有爸爸啊,我還以為……還以為……”還以為葉緣是單親家庭,畢竟這么多年以來,她都是和母親一起苦苦撐過來的,而且在她們母女倆口中,幾乎沒聽到這個人,那么這些年,葉緣的父親到哪里去了?作為一個男人,為什么要拋棄妻女?最糟糕的是——葉緣的父親選擇在李蓮即將結(jié)婚的關(guān)頭趕回來,是幾個意思?
不會是想……
羅非不敢想象下去了。他抬眼看著葉緣,他隱隱覺得,葉緣一定會炸毛的。果然一抬眼,就看到葉緣滿臉的憤慨、痛恨以及驚懼。
嗯,憤慨他可以理解,痛恨,也可以理解。但為什么有驚懼?
那個人畢竟是她父親,她為什么要驚懼?那個人到底有什么可害怕的,認(rèn)識葉緣的這些年,除了李蓮失蹤那次,他可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害怕。
心中微擰,不自覺走過去,拉住她的手,入手的溫度叫他小小瑟縮了下。好冰!
她一定很害怕的吧?
“別擔(dān)心,你還有我呢,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陪著你一起度過,你不是一個人。”總算能說心里話了,葉緣總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真叫人心寒。
葉緣恍然從沉思中回神,眼中有幾許動容,眉眼盈盈望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雖然不厚道,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說一句——好可愛啊!像只無助而無辜的小貓咪,好讓人心疼,好想摸摸頭……
羅非童鞋的心瞬間軟塌一大片。“嗯。”
“那你幫我一個忙好么?”葉緣繼續(xù)開口,依舊軟的不行。
羅非鬼使神差,點點頭。“你說。”
“你先答應(yīng)我。”
“好。”
“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看在我們多年友情的份上,平時幫我多照顧一下我媽。”她平時對這個朋友并不算好,但羅非應(yīng)該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吧,她這個請求雖然有些不厚道,看在朋友一場份上,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的吧?
畢竟她又不是要他養(yǎng)母親,只是想讓他閑時照看一下母親。
羅非下意識就答應(yīng)了。“好……等等,你說什么?你是什么意思?”羅非腦子不笨,從十九歲就把家族里面一干老人精收拾得服服貼貼看得出來,雖然在她面前白癡了點,但智商絕對在線,很快就抓住了重點。“你有危險,是什么危險?”
心思還真不是一般細(xì)膩。“沒有,我就是心頭有點不安,提前打個預(yù)防針而已。”昨天晚上在那個地方看到葉非,她心里就一直不安到現(xiàn)在。她視力很好,雖然曾經(jīng)有過幻覺容易出事,但已經(jīng)被江雪的空間農(nóng)場給熨貼了,所以她昨天應(yīng)該不是幻覺。
但如果她不是幻覺不是眼花,父親也不可能在那個時段出現(xiàn)在那里,而且還跟金郁金香的人在一起……
腦海中似乎有什么脫而欲出,讓她心慌得煩躁。
“你撒謊!”羅非急切之下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你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你說啊!”
葉緣被他眉眼間的焦灼嚇了一跳,感覺到手腕上被捏得疼痛,蹙了蹙眉。“跟你沒關(guān)系。”
這人真是無語,她都還沒怎么呢,他急個毛線!
“是嗎?”羅非目光突然一厲,臉色板了起來。
葉緣點點頭。“是。”突然嗅到一股危險,有點心慌慌,為什么?
話音落,羅非忽然一把攬過她的腰將她拖到懷里,低下腦袋,在她唇上覆上兩片柔軟,狠狠碾壓著,不過幾秒鐘,喘著氣推開她,面色赤紅,表情兇惡不已:“現(xiàn)在有關(guān)系了吧?”
葉緣傻眼。
一邊早被當(dāng)作隱形人的韓東已經(jīng)風(fēng)中凌亂。這兩個孩子,連親吻和表白都不會,這么別扭真的好么?
羅非見她不說話,掐住她肩膀,目光直視她的眼睛。“只有親密的人才能親吻,你已經(jīng)親了我,以后就必須嫁給我,所以,作為你老公的我無法跟你撇清關(guān)系,你有什么危險,必須告訴我,我們一起承擔(dān)!”
這什么跟什么?葉緣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
韓東扶額,小子厲害,才這么把年紀(jì),把妹手段一流一,連歪理都搬出來了。不過往日里智商在線情商不在線的葉緣,這時候依然沒啥反應(yīng),是被嚇傻了沒反應(yīng)過來還是沒戲了?
估計是后者多一點吧,畢竟葉緣天不怕地不怕,誰能嚇到她。但她那眼神……嗯,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死了。
“葉緣,親了人不負(fù)責(zé)是耍流氓。”羅非一臉怨婦樣。
葉緣拍開他掐在肩頭的手,擰眉轉(zhuǎn)身,大步離開。“無聊!”
只是羅非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轉(zhuǎn)過身的她一臉的慌亂,如同一汪被擾亂了的春水,就連離開的步子也分外錯亂。
羅非一臉呆滯和沮喪。
他這是被拒絕了嗎?
難得鼓起勇氣,就這樣被拒絕了?
韓東看他那傻模樣,搖搖頭,在他肩膀重重拍了一下,也跟著離開了。
蝦米意思?“這算是安慰我嗎?”
羅非感覺自己更加沮喪了。
葉緣走近大廳的時候,正好聽到葉非的語氣不緊不慢傳過來,悠悠然然:“小蓮是我的妻子,名正言順的妻子,既然我回來了,她自然是應(yīng)該回到我身邊的,所以杜斌,你才是第三者,不要再介入我和小蓮之間了好嗎?小緣是我的女兒,我好容易撿來生命,好容易一家人團聚,你說你愛小蓮,你愿意看著她痛苦?看著我們完整的一家子妻離女散?”
葉緣心徒然一緊,如同被一只手死死攥住,根本喘息不過來。
尤其是看到杜斌一臉的錯愕黯然和尷尬,以及母親臉上那絲來不及掩飾看到舊愛的欣喜和對新歡的愧疚組成的復(fù)雜。
她知道舊愛新歡是貶義詞,但這個時候,她忽然有點想揍母親的沖動,不論曾經(jīng)怎么愛過,這些年陪伴在身邊的一直是杜斌,母親不是沒有一點主見的人,當(dāng)初決定要嫁給杜斌,必定也是深思熟慮必定也是認(rèn)為他好的。現(xiàn)在看到“前夫”,又開始動搖了?
夾雜在兩個男人之間猶豫不定,不只母親會痛苦,杜斌也會受傷的好吧。她微微闔上眼睛,深吸口氣,邁步走進門。
“小蓮,這是我們的女兒小緣吧?長這么大了?小緣,我是你爸爸!”乍見到葉緣時候,葉非眼中閃過一縱即逝的貪婪和執(zhí)念,隨后慈愛和思念完全覆蓋了上來,遮住了他所有的思緒。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葉非的感情依然不夠隱忍,那縷不善雖然閃得快幾乎沒人看到,葉緣還是瞧見了。
她對情緒和善惡特別敏感,那種獵物被獵人盯上的感覺,讓她心里打咻的同時,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某些看法。
她走過去,巧妙避開了葉非的擁抱,而是徑直走到杜斌面前。“杜叔叔。”
杜斌一臉挫敗的黯淡,看見她,神色愈發(fā)黯然。“你也是來勸我放棄的嗎?”
“我想問您,您愛我媽媽嗎?”葉緣問道。
杜斌雖然錯愕,卻也是毫不猶豫的。“愛。”
“那就夠了,不要放棄。”葉緣說道。
眾人皆驚。
李蓮蹙眉。“小孩子家家不要多管閑事。”
葉非:“小緣你胡說什么,我才是你爸爸!”
杜斌:“……”太突然了。
葉緣不雷死人不罷休,目光如炬盯著母親:“媽,我問你,你愛杜叔叔嗎?”
李蓮看看葉非,又看看杜斌,糾結(jié)一番,嘆口氣:“愛。”
“那你怎忍心傷害他,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葉緣逼視母親,語氣不自覺加重。
“你……”李蓮本想斥責(zé)她沒有規(guī)矩亂插手大人的事情,但對上她的眼神,不知怎么就心虛了,于是沉默不語。
“小緣,你太過分了,且不說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該插嘴,我是你親爸爸,于情于理,你都應(yīng)該站在我這一邊,而不是站在外人那邊!”葉非面色微慍,顯然沒想到自己女兒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說出這樣的話來。
“親爸爸?”葉緣嗤笑,咬著詞眼,一字一頓,“我、的、爸、爸,早、就、死、了!”
“你!”葉非被氣著了,一巴掌就朝她打過來。
葉緣一個閃身,飛快躲開,臉上帶著輕鄙的嘲諷。
“葉非,你有什么資格打我?你有什么臉回來?我的爸爸在我五歲時候就死了,死在1995年礦區(qū)塌陷事件里!死在那年寒冷的冬天!這些年我和媽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你在哪里?我們可不是你的寵物,不是你想起來的時候就撫摸安慰,不想想起時候就徹底遺忘!”
葉非表情也瞬間的怔忪,囁嚅道:“我不是故意放下你們母女,礦區(qū)出事后我意外失憶了……”
“是嗎?”葉緣表情似笑非笑,嘲諷至極。
“小緣,夠了,你爸爸畢竟有苦衷,再怎樣也是你爸爸,你不能那樣跟他說話!”畢竟當(dāng)年愛得刻骨銘心,李蓮到底還是不忍心見到葉非那糾結(jié)黯然的表情,皺眉呵斥道。
“媽,你居然還維護他!這些年你是怎么過的,他又是怎么過的,為什么對我們不聞不問,外面?zhèn)餮约娂婋s雜,你難道心里一點都沒底嗎?”葉緣冷下臉,畢竟說開了,她也就毫無顧忌了,“好,葉非,你非要跟我們談親情,那我們就來探究一下,這是怎樣的親情!”
“1995年礦區(qū)失事,媽媽倔著一口氣背著年幼的我出遠(yuǎn)門尋你,我們沒錢,又餓又凍,一路走一路暈一路病,好容易來到礦區(qū),卻得知你已經(jīng)被塌方壓得尸骨無存,媽媽一直哭一直哭,差點哭瞎眼睛。回來后,鄰里鄉(xiāng)里都說媽媽克夫,背后說盡了壞話,更是嫌晦氣拿臭雞蛋爛菜葉砸我們,我們?nèi)兆舆^得拮據(jù)不已,你在哪里?”
“寡婦門前是非多,一個年輕的女人在家?guī)е『ⅲ羧钗寰陀辛髅セ旎爝^來調(diào)戲,媽媽拿著扁擔(dān)將人打走,傳到別人口中,卻是她不守貞潔和人有染兇悍惡毒。葉家的人更是不待見我們母女,多次冷言冷語,時不時還到我們家里搶東西……那時候,你在哪里?”
“你是家里的主要勞動力,你走后,我們孤兒寡母就只能自力更生,耙田犁地鄰里鄉(xiāng)親不肯幫忙,我們就自己上陣。春天媽媽扛著爬犁趕著牛去犁地,大夏天背著農(nóng)藥噴霧器去稻田里殺蟲,秋天我們自己大米收割,冬天自己去山上砍柴屯冬,過年眼巴巴望著別人家喜氣盈盈!這些時候,你在哪里?”
“后來我們家的田地房屋被叔嬸霸占,他們把我們母女當(dāng)成丫鬟使喚,整天辱罵頤指氣使,吃著剩湯剩菜還嫌我們吃多,大冬天晚上更是把我們趕出家門……那時候,你在哪里?四年前,葉路頑皮跟人打架瞎了一只眼睛,他們就綁架母親,試圖用她的眼角/膜換取葉路的健康,那時候,你又在哪里?我們最窮最苦最難的時候你不在,現(xiàn)在你有什么資格過來找我們!一家子?見鬼的一家子,葉非,在我心里,早就是死了的!”
許是舊事真的傷人,李蓮也想到心酸的往事,這時候?qū)θ~非的感情也帶了些許的怨恨,沒再吭聲斥責(zé)女兒的胡鬧。
葉非神色倒是不變,只是道:“我不是不陪著你們,因為我失憶了,所以什么都不記得了,小緣,你和你媽應(yīng)該理解我,當(dāng)年九死一生,我能活過來已經(jīng)感天謝地了。不是說只要親人團聚,什么都可以原諒嗎?相信我,以后我會補償你們母女……”
“這些補償,還是留給你現(xiàn)在的妻子吧!”葉緣神色冷冷,嘴里吐出來的話依然一點都不留情。
眾人嘩然,李蓮身子一震,一臉的不可置信。“小緣,你說什么!”
“媽,有些事情太殘忍,早些年不告訴你就是怕你傷心,但現(xiàn)在,我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其實我的爸爸,1995年礦區(qū)事故那天他根本就沒有上班,所以由始至終他根本就沒有死!在我們母女倆痛苦絕望的時候,在我們倍受欺負(fù)和白眼的時候,他一直都在看著,一直都知道,根本就沒有什么失憶,全都是他不想回來不想負(fù)責(zé)的借口而已!媽,你不知道吧,1997年你耕田犁地砍柴打米辛苦勞作日日思念他的時候,我們的好父親可是換了身份,重新做人,娶了石油大亨之女,還有了所謂傳宗接代延續(xù)香火的好兒子……這樣的人,根本就值得你去愛!”
李蓮晃了晃頭,兩只拳頭捏得死緊,眼中布滿了眼淚和絕望,轉(zhuǎn)頭去看葉非:“小緣說的,是真的嗎?”早年她一直都不相信他死了,一直苦苦期望著他能回到她身邊,甚至對老天說,只要他能夠回來,什么樣的代價她又可以付出。然而十三年后他真的回來了,她卻發(fā)現(xiàn)她對他所有美好的念想都沒有了,如果這樣,他還不如死了算!還不如永遠(yuǎn)都不回來!
面對妻子絕望悲痛的目光,葉非眼中水光閃了一下,直覺否定。“小孩子家家的話,聽著就算了,哪能當(dāng)真,她肯定是被別人的惡言惡語給誤導(dǎo)了而已……”
“你真是虛偽得惡心,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個爸爸!”葉緣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你既然做了,別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長睡醒過來后,葉緣基本上能說的信息都跟李蓮說了,包括名下有兩間上市公司霸占了大半全國的網(wǎng)絡(luò)市場,包括獵狼六人組天才偵探社雙寶以及自身的異能……李蓮對自家女兒的能力不再是一無所知,甚至她非常清楚明白,只要自己女兒肯調(diào)查,沒有什么是葉緣不知道的。
畢竟2008年,已經(jīng)算是網(wǎng)絡(luò)時代了,作為國內(nèi)網(wǎng)絡(luò)行業(yè)的佼佼者,葉緣有值得驕傲的資本。
她不是不信女兒的話,她只是麻痹自己,固執(zhí)地想要葉非親口給她一個答案而已。然而葉非,實在太讓她失望了。
“葉緣你!”葉非見李蓮面露悲傷絕望,心頭頓呼不好,忙拉住李蓮的手,“小蓮,你相信我,我對你的心是赤誠的……”
“對啊,婚內(nèi)出軌,心當(dāng)然是赤誠的,只不過赤誠得博愛了一點兒。對了媽媽,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前段時間石油大亨去世了,他名義上的妻子白馥梅昨天也出車禍躺到醫(yī)院里去了!”葉緣后面的話沒有繼續(xù)說,但只要智商在線的人都不會不明白。
這個人是個誰好貼誰的性子,一旦沒有利用價值,就危險了!
以前她們母女倆窮,所以葉非毫不猶豫棄她們而去,現(xiàn)在母親開了餐飲連鎖店,她也有了自己影響力較大的公司……那個人在這個時候回來,目的不言而喻!——雖然懷疑父親跟金郁金香的人有染,但這種懷疑她是不能說的,不過不能說,她也有法子讓母親警覺。
畢竟葉非渣行并不少。
李蓮果然面色大變,霍然甩開他的手,怒氣沖沖揚手給了狠狠一巴掌:“葉非,你真不是人!拋棄發(fā)妻和女兒也就算了,連你同床共枕的……現(xiàn)任老婆也不放過,禽獸!”她以前竟然不知道這個人有多可怕,居然一心癡癡等著他,愛著他,簡直蠢到天際去了。
葉非捂著被扇紅的五指印,看看李蓮,又看看葉緣,一張頗為俊挺儒雅的臉漲的鐵青。
被自己女兒當(dāng)眾揭露不堪惡行,被妻子狠狠打臉罵禽獸……古往今來,他在歷史上應(yīng)該數(shù)得上名號吧?
然而這還不算悲催的,更悲催的在后面。
“爸爸,你怎么在這里?”一個嬌軟的聲音驟然響在耳側(cè),直接將大廳內(nèi)眾人的下巴驚得快掉下來。
葉非緩緩轉(zhuǎn)頭,目無表情看著緩緩走來的妙齡女子,濃眉緊皺,語氣不善:“你居然趕來這里!”
“爸爸在這里,我當(dāng)然要過來,何況我和小緣本來就是朋友……不對,確切說來,是姐妹,小緣可能都不知道呢,我們居然是同父異母的好姐妹!”江雪溫婉一笑,眼中帶著隱忍的瘋狂,“爸爸,這一天早晚要來的,阿姨和妹妹有權(quán)利知道真相。”
李蓮一口氣喘不上來了,捂著胸口面色發(fā)白。“你們……你們……”
話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所有保安都給我過來!”葉緣冷臉撥打傳呼機,“把姓葉的不要臉男人轟出去!”
葉緣挑選,獵狼六人組培訓(xùn)出來的家庭保安當(dāng)然不是一般等閑,一聲令下,不需一分鐘,周圍呼啦啦就竄出來一大片人,不由分說就把葉非以及他家隨從給轟了出去。
“媽媽!”葉緣看著杜斌懷里的母親,焦急而憤怒。
“沒事,我會照顧她的,讓她靜一靜。”杜斌說著,抱著李蓮離開了。
葉緣沉默轉(zhuǎn)身,一張臉黑得徹底。
其實她是能理解母親心情的。畢竟曾經(jīng)愛得你死我活,母親更是為了葉非背叛家門跟一貧如洗的葉非私奔,放棄優(yōu)渥的生活來到鄉(xiāng)下布衣粗食,盡管這么多年跌跌撞撞日子更是艱難酸苦,但母親一直沒有后悔過,因為堅信那份美好而轟轟烈烈的愛情值得所有的苦。但后來的真相卻那么殘忍,簡直讓人痛徹心扉……
如果說跟石油大亨之女結(jié)婚生子是意外,有很許多可以解釋的誘惑因素在,而江雪,卻是沒有什么可以解釋的。
因為江雪比葉緣還大兩歲。
江雪比葉緣還大兩歲,這說明了什么?豈不是婚前所有的浪漫感情只是一場欺騙,婚后所有的疼惜也不過是幻覺?
哀莫大于心死,正因為太愛,所以恨得徹底。
所以母親會激動得暈過去,也并不奇怪。
只是……葉緣蹙眉望著大廳中心的人,見她一身利爽,眼中有著悲涼的痛恨的暗淡的憤怒的情緒,心弦撥了一下。“你真的是我的姐姐?”
饒是活了上百歲,這個消息于她還是很新鮮的。
不過前世她不怎么出門也不能太出門,得來的消息和資料自然有限,有她不知道的情報也在情理之中。
何況她每次遇到江雪,總有一種冥冥中的親近感,她還說是什么緣故,原來是因為江雪本來就和她有血緣關(guān)系。
“你不是信了么?”江雪把玩著手指頭,“而且,我也沒有理由騙你們。”
葉緣沉默了下。“謝謝。”江雪其實從小也是過著沒有爸爸的日子,對父親的感情并不深刻,和她一樣可憐。方才江雪會跳出來把事情說清楚,想是讓母親徹底死心吧,順便報復(fù)葉非……報復(fù)?
江雪對葉非的痛恨,似乎并不亞于她。
這其中夾雜的,絕對不僅僅是拋棄的怨恨。
“早死心早解脫,舉手之勞而已,何況我說的是事實,你們早晚也會知道。不過你救了我一命,我依然欠你一個人情。”江雪淺笑,眼中有一片瘋狂的執(zhí)著和憤恨,“小緣,你今天可是把他徹底得罪了,以后可不好辦事,要不要我跟你商討一二?”
這是有話要說的意思?葉緣點頭。“去我房間里說。”
兩人抬步離開,羅非很自覺跟上,葉緣瞪他一眼:“女人之間的話題你就別參與了,有空的話去把書房里的婚宴套餐安排一下。”
羅非霍然止步,嘴皮子動了動,對上她堅定的眼神,又挫敗下來。“好吧。”
到了房間里,葉緣也不廢話,開門見山。“你想告訴我什么?”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那個人是葉非。”江雪說道。
葉緣不可置否。這個消息并沒有太多的利用的價值,不說誰都知道。
“其實葉非是跟神秘組織金郁金香有關(guān)系的,你應(yīng)該聽說過,那個組織,專門收集異能人士,拉去研究變異。”江雪偷偷看她一眼,見她沒有太大反應(yīng),繼續(xù)開口,“葉非絕對是個冷血無情的人,你肯定知道我是被陳是非囚禁,但真正囚禁我的是葉非,他試圖得到我身上的空間異能,但我把它送給你,他根本無法在我身上找到突破口,所以才把我送給陳是非,這些年,一直沒斷過我身上能力的念頭。”
葉緣驚詫,身側(cè)兩只手死死捏成拳。“真想不到他竟然可以這么狠心,你可是他的親生女兒……”
“在禽獸眼里,有什么事情不可做,虎毒不食子,他簡直禽獸不如。你也當(dāng)心點,他可以那樣子對我,自然也可以對你下手,今天來你家,絕對不可能是認(rèn)親,想來一則貪圖你家錢財,二來為你。”江雪抱住自己,沒來由打了個寒顫,“那個人,是個瘋子,我知道得太多,絕對沒有好下場,葉緣,我們只能聯(lián)起手,才能有勝算的可能,不然只能做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了。”
“說的也是,物歸原主吧。”葉緣攤開手,把那用半透明米粒珠子串成的手串遞給她,“在正主手中,應(yīng)該能夠發(fā)揮更大的威力,我相信,它絕對不只是一個空間農(nóng)牧場那么簡單。”
“其實你比我會用,昨晚看到你把狼狗放出來,我簡直驚呆了,你居然會利用空間訓(xùn)練狼狗。”江雪也沒扭捏拒絕,而是將手串帶上,“你放心,我一定挖掘出它最大的潛能。不過小緣,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馬上著手行動才行,我擔(dān)心葉非會在這幾天下手,他們暗地里來,我們根本沒有任何防備。”
一口一個葉非,一點也沒有對父親的尊重,想來也只有她們姐妹倆了。不過葉非,確實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葉緣深吸口氣,微微瞇起眼睛。“放心,我會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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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料到,葉非的動作會那么快,眾多異能者潛入房中,她根本沒有多少反抗,就被迷昏過去。
等醒過來,已經(jīng)在一個實驗室模樣的地方了。
白色的大床,白色的天花板,以及周身各種讓人眼花的儀器和管子……一切,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依然逃不開命運的安排,至少母親沒有落得上輩子的悲劇,她也比前世多自在逍遙了八年——確切說來,是四年。
她還是賺了。
了無遺憾,死了也沒有什么可怨恨的。
望著玻璃門上刺目而妖艷的金色郁金香,葉緣的心,平靜得如同一汪湖水。
“你應(yīng)該尖叫的。”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在眾人的擁護下走進來,摘下口罩笑瞇瞇說道。
好眼熟……他的眼睛很眼熟,她一定在哪里見過。
這不是幻覺,也絕不是因為他是葉非。
“尖叫你會放過我?”葉緣冷淡看著他,腦子隱隱作痛,“葉非,你真夠狠心,自己的骨肉都不放過。”
她想起來了,這略有熟悉的身影和眼睛……確實是見過的,在上輩子,在她實驗室的玻璃門外。
所以葉非,從上輩子開始,就計算她到如今,只是她傻傻的沒有察覺到而已。
心口痛得仿佛窒息。
到底是父親。可一個父親究竟要怎樣的冷血,才能這般算計著自己的女兒?
“如果我能長生不老,能夠天下無敵,要女兒有什么用,在天下霸業(yè)和長生面前,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犧牲的。”葉非溫柔地笑著,眼中一派偏執(zhí),手指緩緩撫過她的眼睛,“這雙眼睛真漂亮,但里面的情緒可不動人。你怎么可以這樣恨我,明明為王者服務(wù),為父親去死,是很光榮的事情。”
“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我想知道真相。”葉緣定定看著他,“即使你對我和媽媽沒有感情,但畢竟有血緣存在,作為獵物,我這個請求不算過分吧?”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也沒想著去激怒他。“那也算給我的一點安慰,即使是死也能瞑目了。”
“不,我怎么會讓你死呢,你絕對是我尋找過的最佳異能者和身體容器,”葉非手指緩緩劃過她的臉頰,眼中有著狂熱,“你有血族的血統(tǒng),有李蓮的異能,還有我被天石改良過的血脈……你是我最佳的小白鼠,相信我,你不會死的,我會讓你活得長長久久,陪我稱霸世界,你也會是我最優(yōu)秀的武器。”
對于這一點,她深有體會,并且深信不疑。不過……“什么血族血統(tǒng),什么天石,你究竟在說什么?”她隱隱猜到了什么,卻不敢深想。
“天石是那個。”葉非手指一揚,屋里的透明顯示屏亮了起來,上面是一個畫面,在半月形的缺口上,夾著一顆灰暗的石頭。“在十九年前,我在礦區(qū)地下遇到這顆隕石,它改造了我的身體,將我骨骸和血肉淬煉得更加堅實,并且給我附加了毀天滅地的異能,然后代價就是每到夜里就會被疼痛折騰得死去活來、面目猙獰,我喜歡這種能力,卻也懼怕它,好在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克制異能副作用的法子。”
葉緣無端緊張起來,她瞇眼看他。“你利用了我媽!”
“真聰明,不愧是我的骨肉,就是你媽啊,她的血族血液能夠綜合天石帶給我的副作用,只要與她歡好,我就能逃過那痛苦的折磨,所以我娶了她。小緣,其實你說的也沒錯,我確實就是無情無義,因為你媽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東西,不過是個容器而已。”
要不是雙手雙腳被四只鐵環(huán)扣住,她又渾身沒有力氣,她鐵定撲上去撕了葉非那張惡心的臉。“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媽那么癡心愛你,難道你就沒有動容過嗎?”這么想著,真替母親不值。
“沒有,一個獵人,怎么會對獵物動情。小家伙,你實在太天真了。”葉非嗤笑。
葉緣努力平復(fù)著胸口的火氣。“既然我媽對你那么有用,那你還殘忍離開她?她那么愛你,即使知道你在騙她,也會接受吧。”
母親絕對是這樣蠢的一個人,她堅信。
“那是因為生下你之后的幾年,她的異能和血統(tǒng)逐漸消失了,變成一個普通人,于我根本沒有任何用處。”葉非精神有些微的恍惚。
其實那個傻傻癡癡的女人,他也并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一般情況下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他都會毀掉,對她和女兒,他卻沒有狠下殺手,而是去別處獵取別的異能者……可所有的異能者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葉緣。
天平上,依然還是自己最重要,沒有得比較。
一把捏住葉緣的下巴。“你放心,我不會對她怎樣,一個廢品,不值得我痛下殺手,倒是你,對我太有用了。不知道我方才的解說,你滿意不滿意?”
“我想知道金郁金香誰是幕后的老板。”葉緣問道。
葉非眼神一閃,沒有說話。
葉緣嗤笑。“難不成你對自己一點自信都沒有,認(rèn)為我還能跑得掉?”
“當(dāng)然不是,一旦進入了我的地盤,就是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葉非哼笑,“不過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好了,現(xiàn)在是我最大。”
“現(xiàn)在?”
“以前是我的老師……跟你說這個做什么,你只要知道,只要讓你爸爸高興了,這里就沒人欺負(fù)你了。”葉非站直身子,重新戴上口罩離開,“別妄想逃走,代價你付不起。”
葉緣望著他的背影,神色不定。
葉非走了后,屋里的科研人員開始擺弄管子和針頭,對她開始小白鼠式抽血研究。葉緣盯死了其中一人,心頭的情緒翻潮得厲害,面色雖然不變,話里卻滿含了失望了悲傷。“我信了你兩次,到最后還是被騙,只能怪自己有眼無珠了。”
她就知道,她明明沒有那么虛弱的,而且母親雖然給她用藥,本意卻也是好的,根本不可能傷及她的身體。
再且她的屋子周圍布上層層疊疊的磁場陷阱,除非熟悉到可怕的人,否則根本不可能這么輕易就能潛入她的房間,她也不可能那么輕易被制服。
是她把自己的弱點展現(xiàn)給他,是她的錯。
明知不該信的,依然總抱有幾分期冀,以至于落得如今下場,是她活該。
扎在她胳膊上的針頭微微一頓,那人眼里跳過幾分復(fù)雜的情緒,好一會兒。“對不起,我有我的理由。”
葉緣嘴角扯了扯。“無妨,反正到最后,你總是會選擇犧牲我就是。”
丁波沉默,麻利地繼續(xù)著手邊的工作,認(rèn)真而率性。
“我只想知道,一開始你接近我,是不是很早就有現(xiàn)在的目的,跟我說的志同道合討厭郁金香,從來都是假的?”盡管知道屋里有攝像頭監(jiān)視器,她還是義無反顧問了。
丁波不答,依然忙碌著。
有數(shù)根針頭插入皮肉,那疼痛比不過心頭的隱痛。明明早已習(xí)慣了針管的抽/插,這時候依然無法假裝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葉緣不知怎么的,看著他的忙碌,心頭居然有了些委屈。
“丁波,你對我,難道真的只有假情假意嗎?”
“你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博得我的信任?”
“你和米絡(luò),一直倒在騙我?”
……
“上次你說喜歡我,也是騙我的嗎?”
丁波準(zhǔn)備離開的步子一頓,頭也沒回。“在我這里,她比你重要。”
“所以,你毫不猶豫出賣了我?”葉緣繼續(xù)問。
丁波沒有說話,抱著儀器和抽出來的樣血管匆匆走了。
“混蛋!”葉緣狠狠吐槽,合上眼睛。
因為在意,所以生氣。她承認(rèn),她其實是很在意丁波這個朋友的。
從他男扮女裝兩人街頭碰面開始,從他第一次跟她說合作開始,從他在商場花心思給她和母親送錢開始,從他對待兩人的合作事業(yè)盡心盡力開始……她從來就是在意他的,所以才會一次次選擇信任他,然后被騙得尸骨無存。
雖然她并不怕死,但這樣被親信的人出賣得到這樣的下場,她不開心,非常非常不開心。
坐在主控室機前的葉非看著電腦上的畫面,對身側(cè)的男子點頭贊賞。“表現(xiàn)不錯,只要你足夠忠心,我定能讓妮娜好好活下去。”
丁波面無表情應(yīng)道:“謝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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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緣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豬隊友挺能干,不過兩天時間,就能找到她藏身極其隱秘的地方。
豬隊友們沖進這片工廠,槍聲彈藥響成一片。
獵狼六人組領(lǐng)著數(shù)百名保安和武警沖進來,頭頂上直升飛機盤旋,轟隆聲四起。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特種部隊包圍了,不想死的乖乖出來投降!”
擴音喇叭如是響起,是洪時運的聲音。
洪時運對金郁金香不是一般的仇恨,簡直到了不死不休地步,可誰讓金郁金香毀了他最愛的家庭和親人呢?
洪時運也是個瘋子,但這個瘋子正義。
外頭亂,葉緣反而安心了,大家都只顧著自己逃命,誰管她還在這里。
不是2030年,金郁金香的科技還沒那樣發(fā)達,這些金郁金香里的異能者,還都只是僵硬的半機器,還不會飛天遁地,鐵定都跑不過特種武裝部隊的槍支彈藥……所以在這個時候撲滅金郁金香,是最容易的。
葉緣存了兩天體力,體內(nèi)的異能已經(jīng)能恢復(fù)些許,只是被抽了不少血,又沒吃什么東西,身子還很虛弱,她用異能解開手腳上鐵環(huán)后,做起來拉了拉衣服,便要下地逃跑。
這時候,門開了。
葉緣盯著來人看了一秒,用盡全力破壞磁場,只聽得啪啪啪啪嘩啦啦數(shù)聲,周邊所有電子設(shè)備均被毀壞殆盡。
丁波走過來,面容僵冷,身子俊挺,依舊迷人得無可救藥。
葉緣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打不過他,跳到地上拔腿就跑,但她卻忘記了,論跑步速度,丁波說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那堪比光速的跑步,雖能匹敵。
毫無疑問,她被抓住了。
落到他手上,葉緣有幾許深深的疲憊。她定定看著他,眼中有著難過,更多的是失望。“你真要這么做?”
她討厭實驗室,討厭被研究的感覺,如果接下來還要繼續(xù)之前的生活,像前世一樣茍延殘喘,她寧可自殺……前世她做不到,現(xiàn)在她還是可以的。
丁波垂眸看著她,瞳孔深深,如同夜色濃郁,又好似無底的漩渦。
葉緣嘆口氣。“算了,如果迫不得已非要這樣,我也認(rèn)了,但我希望死在你的手里,我不想當(dāng)怪物。”
“……對不起,其實我愛你,好早好早就想說了。”
葉緣眨了眨眼睛,心中突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正待說話,一個輕柔的吻忽地落下來。
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丁波的唇已經(jīng)離開。
“好一派濃情蜜意。”葉非的聲音冷冷的,在背后響起來,“丁波,你要是敢?guī)撸揖推肋@個女人。”
丁波依然靠在窗口,身子突然僵硬,卻沒有回頭。
葉緣好奇往后方看了一眼,葉非手里正抓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那女人面色蒼白如紙,長長的頭發(fā)低垂,眼睛緊閉,沒有一絲生命的特征。
這個女孩子,就是丁波曾經(jīng)說過千萬個對不起的為他出逃提供機會的妮娜?
“小緣,你信不信我?”耳邊丁波忽然說道。
葉緣回神,看著他突然間溢滿溫柔和深情的眼,那里滿滿的認(rèn)真。
認(rèn)真的男人好帥。
她沒有說話。
“記得,我愛你!”丁波說著忽然把她往窗外用力拋了出去。
被地球引力帶出完美弧度從空中降落的葉緣愕然平靜,雖然這是五十層樓,摔下去必死無疑。
但如果丁波這樣把她交出去,她倒還不如從高樓上墜落。
這樣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也好,反正也沒什么牽掛了。
她緩緩合上眼皮子,享受耳邊風(fēng)聲刮過的溫柔,兩眼皮即將相貼的一刻……咦,天上有人在飛?
鳥人?
但他沒有翅膀。
還來不及驚訝,那人已經(jīng)撲到她面前,抱住她下墜的身子。
葉緣不知道是喜是憂了。“大舅舅,你怎么來了?”她記得雖然李家和盛華合作了網(wǎng)絡(luò)市場的生意,但李家還是盡量不跟她和母親多接觸的。
這會兒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不能不驚訝。
她很害怕剛跳出一個火坑,又跳進另外一個火坑。
“你媽讓我來幫忙的。”李默仰頭對著上方的直升飛機喊,“快收繩子,這丫頭太肥了蕩來蕩去我把繩子撐不住!”
葉緣:“……”大舅舅,你能不要這樣打擊人嗎?她才85斤,真的不胖好不好?
不過聽李默的話里意思……“大舅舅,你和媽媽和好了?”
“一家人嘛,自然沒有隔夜仇。”上方的繩子在一點點地收,將吊在半空中的兩人拉上去。
飛機上有人將他們拖上去,葉緣前腳剛爬上飛機,就聽得下方轟然一聲巨響,她飛快低頭看去,頓時手腳一個哆嗦,差點劃出了飛機。
方才丁波還有葉非幾人所呆的實驗室已成一片火海,滾滾濃煙升起,在塵土飛揚中高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轟然倒地。
丁波他——
他死了。他放不下妮娜,又不想折磨她,于是將她甩出去,用這樣的方式跟葉非同歸于盡。
是對妮娜的交代,也是對她的交代。
他的對不起,沉重得讓人窒息。
葉緣閉上眼睛,感覺到胸口麻麻地疼痛,眼中有什么酸酸澀澀,很努力地想要奔涌而出。
“難過就哭吧,我保證不會笑話你。”羅非吃力將她滑出去的身子拖上飛機,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米絡(luò)嘆口氣。“葉緣,丁波有自己的苦衷,不要恨他。這不是通知我們來了嗎?”
葉緣沉默不語,突然地腦海里一空,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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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一睡,又是兩年。
“我看你大學(xué)也不用讀了,自己參加畢業(yè)考試好了。”羅非推她出屋子曬太陽,表情很是滑稽,“我真沒見過比你更能睡的人。”
“活著總比死了好。”她只是太累了而已。
“說的是,不過你答應(yīng)我的約定,什么時候作數(shù)?”
“去緬甸看賭石嗎?也好,這一次我身體里的異能幾乎被抽空,身體這么久都沒恢復(fù)過來,休息一段時間,好利索了就跟你去玩。聽說你旗下的珠寶生意這兩年做得愈發(fā)大了,已經(jīng)跟國際接軌了,恭喜。”
“誰跟你說這個,你看你也二十了,是不是應(yīng)該想想嫁人的事了?”
“你知道的,我雖然身體長到二十,其實心里年齡才十四。”
“你耍賴,你心里年紀(jì)明明比我還成熟!你十歲就能把大人耍得團團轉(zhuǎn)了!”
“哦。”
“其實你是忘記不了他,對吧?”
“嗯。”
“你不要這么直接,很傷人懂不懂?!”
“好。”
“你……咦,那個不是你那個只有姓氏親的好弟弟葉路嗎?”
葉緣望著馬路對面的男孩子,點頭。“是啊。”
“他的命倒是挺大的,只可惜父母不成器,雖然現(xiàn)在倒不殘疾,只是苦了他奶奶了。”
葉緣也是唏噓。“他父母是真愛,奶奶也是真愛,幸福了。”
當(dāng)年綁架事件后,葉凱夫婦打著母親主意的如意算盤撥空,倉皇逃回家后,更是逼徐愛華捐獻出自己的眼角/膜給孫子。
手術(shù)之后,葉凱和陳淑慧被警方逮到,以制造恐慌擾亂社會秩序和故意傷害罪各自判處了三十年的有期徒刑。自那之后,徐愛華的好日子到頭了,瞎了一只眼睛還得撫養(yǎng)孫子,只是葉路依然任性自私,沒有成材,后來初中沒讀完就出去混社會,現(xiàn)在混得不好不差,只是社會青年一個。有時候為了生活去欺騙搶劫,被逮到也挨了不少次罵。
即使日子過得窮酸落魄,但這兩人也沒敢找她和母親討回所謂的“公道”,于是她們母女就當(dāng)做沒看到。
也親過,也恨過,現(xiàn)在也只是路人而已了。
“你還真敢說,他們哪里有幸福可言?不過相對的,是幸福了,自作孽不可活,不值得同情。”
“你還真是越長大越憤世嫉俗了。”
“再憤世嫉俗也沒有韓瑣那家伙憤世。”
“他怎么了?”
“他父親安博士雖然供出方程式,但方程式出了些紕漏,被金郁金香的人折磨致死,他整天在自責(zé)怨恨。”
“難不成是他對安博士的方程式動了手腳?”
“他是這么說的……你怎么那么關(guān)系他?”
“朋友之間互相關(guān)心,不可以嗎?”
“可以。”
“羅非,說到朋友,榮月月的結(jié)局我很難過。”
“當(dāng)初她父親出事,也怪不得你,是她自己走向歪路,誤入歧途,甚至還要害你,瘋了也好。”
“你今天話很多。”
“陪你聊天,怕你悶。”
“這么體貼?”
“是啊,是不是心動了?反正已經(jīng)到了法定婚齡,我們什么時候去領(lǐng)結(jié)婚證?”
“等我三十歲時候,這個世界我好像從來沒有好好看過,我要趁著年輕多去幾個地方玩。”
“啊……”
“話說你怎么老是纏著我,究竟是看上我哪點?”
“許是因為從小被你虐待慣了,所以不被虐不舒服。”
“我有那么暴力嗎?”
“有。”
命運齒輪運轉(zhuǎn),幾人歡喜幾人愁,于她,明天將是新生。